郝柏村決策疏失？　康寧祥緊咬不放


文/陳宗逸




台灣是一個海洋國家，海軍是宣揚主權的重要象徵，所以海軍的建軍應該是最被重視的國防優先項目。十月二十四日晚間公佈的監察院拉法葉案專案小組調查報告，卻清楚的指明，海軍的建軍規劃與過程，起碼在最近的十五年之內狀況百出，台灣國家安全幾乎被葬送其中。





差一點被彈劾的前參謀總長郝柏村，在調查報告公佈的當晚同步召開記者會為自己澄清，他強調無愧也無悔，自認在參謀總長任內對於海軍購艦決策的轉折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他同時也對被彈劾的昔日同袍叫屈，認為監察院專案小組的調查報告有缺失。但是監委康寧祥在幾乎同時召開的記者會中，雖然強調尊重審查會不對郝柏村彈劾的決定，但是他也以強硬口氣表示，郝柏村所負「決策」的重任有所疏失，日後自會有社會給予公評。

◆ 購艦轉折草率　弊端叢生



專案小組認為，一九八七年開始進行的韓國「蔚山級艦」採購案，突然於一九八九年五月郝柏村訪法之後生變，期間的急速轉折過程草率，軍方相關業管單位人員沒有善盡職責，除了違背之前建軍作戰的規劃之外，在預算執行以及決策流程之中也弊病叢生，甚至從中衍生出尹清楓命案以及相關的軍購弊案，所有源頭皆由此而起，所以當年主管決策的軍方高層要負很大的責任。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當時擔任參謀總長的郝柏村已經在年度工作檢討會上裁示，「二代兵力需按業經建造驗證為原則...... 此於艦艇獲得中即為『建造驗證』。」也就是說，當時的郝柏村認為海軍所預定購買的艦艇一定要有實際操作驗證過的證明，則購艦的風險才會降低。郝柏村當年這個「購買已經服役的現用艦艇」原則，一直是海軍高層當年採購的圭臬。


但是郝柏村在訪法期間電令海軍「與韓國現代公司對光華二號計劃之合約洽談，稍事拖延...... 」，一般據信就是拉法葉艦取代蔚山艦的重要關鍵，郝柏村究竟在法國做了什麼？法方究竟讓郝柏村認知到拉法葉的什麼好處，才會讓郝柏村推翻自己一貫「購買現役經過驗證艦艇」的主張，轉而購買「只有設計圖」卻「沒有經過驗證」的拉法葉，就是郝柏村決策是否有弊的重點。


根據郝柏村今年初才出版的「八年參謀總長日記」一書的描述，拉法葉取代蔚山艦是因為郝柏村的建軍理念使然。郝柏村曾經說：「我的構想所謂『主戰兵力』二十四艘就夠了，ＰＦＧ─２（也就是目前海軍仿美國派里級巡防艦的成功艦）為十二艘；拉法葉設計在反潛上比ＰＦＧ─２還好，還有很有名的飛魚飛彈，拉法葉也買十二艘，那我們海軍在西太平洋就很強了... 」。在此處，郝柏村的海軍建軍構想已經和一九八四年時期有所不同。一九八四年的年度工作檢討會議中，郝柏村正式拍板敲定，海軍主力艦艇將採取所謂的「高低配」方式規劃，以較多的一千多噸級飛彈巡邏艦搭配高檔的三千噸級飛彈巡防艦執行任務，而郝柏村在訪法之後傾向採購拉法葉艦，違背了自己數年前的「建軍規劃」。監察院專案小組緊咬郝柏村的關鍵，就是他這個自我矛盾的決策過程，甚至有輿論咬定郝可能拿到某種好處，才將「高低配」換成了「高高配」。

◆ 買拉法葉　違背建造驗證



持平而論，專案小組所堅持的「十年建軍計劃」原則，並不是一成不變的。郝柏村認為，他個人這個前後不同的軍力規劃，是為了因應瞬息萬變的戰略情勢所做的改變。至於郝柏村為什麼決定考慮「只有設計圖」的拉法葉艦，而違背他「採購經過驗證的現役艦艇」原則，他並沒有多做解釋，但是應該和加強台、法之間的軍事外交關係有關。


根據日記敘述，「法國前參謀總長拉卡斯上將，現為法國防部長顧問，此次來台北訪問有意加強中法軍事關係。我告訴他，加強中法關係為我方願望，而關鍵在法方是否願意抗拒中共的干擾。」在拉卡斯訪台之後，郝柏村隨即在一九八九年五月赴法訪問，再度與拉卡斯見面，「余腹案可以海軍第二代ＰＣＥＧ（也就是光華二號）為法對我軍售及技術轉移的開始。」據傳，在郝柏村赴法期間，軍火商汪傳浦曾經陪同，但是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郝柏村也曾經否認過。此外，雖然郝柏村之前接受媒體訪問，強調買二十四艘「主戰兵力」可以讓台灣在西太平洋地區稱霸，在這個關鍵點上，他強調的是購買二十四艘主力的巡防艦，但是在十月二十二日的記者會中，他卻說「...... 換裝時不可能再買二十四艘三千多噸級的船，所以規劃選購二千多噸的船，但這一種船美國沒有，所以本著『貨比三家』的原則向法國購買」。在這個說法中，已經明顯和他之前向媒體說贊成「高高配」的理念不符，轉而強調自己贊成「高低配（三千多噸的成功級配兩千多噸的拉法葉級）」。


但是，拉法葉明明是三千多噸級的主戰巡防艦，如果台灣買「全配」的拉法葉艦，而不是今天只購買空艦體，造價一定超過成功艦！郝柏村前後的不同說法，不是基於軍事專業所出現的矛盾，就是另有不可告人的隱情。而各大媒體沒有指出郝柏村這個奇怪的前後矛盾，不是專業不足，就是刻意護航。顯見，專案小組緊咬郝柏村違背「高低配」建軍理念，並不是郝柏村一句「戰略情勢瞬息萬變」就可以擺平。

◆ 拖李登輝下水　打錯算盤



此外，郝柏村在媒體披露可能會被彈劾的消息出現之後，立刻說明所有的決策過程，都向前總統李登輝報告過。也有看法認為，郝柏村可能打算將李登輝一起拖下水，而立委馮滬祥之後清算李登輝、保護郝柏村的說法，更加印證這個可能性。


但是監院專案小組的報告卻指出，當一九九一年八月六日舉行的第二一六次軍事會談之中，李登輝還裁示「中、韓傳統友誼深厚，應持續保持；韓國現代造船廠，在該國政、經方面均甚具影響力，目前正著手建造『蔚山級』巡防艦，並有意向我促銷，為免損及兩國情誼，海軍宜予以縝密處理，並向本人提出書面報告」，言談之中完全不知道海軍已經和法方舉行光華二號計劃議價前的最後一次會議，由雷學明主持，會中還已經通過作成會議底價，並且準備開始議價，而軍方在當天的軍事會談卻沒有向總統講解這個決策，還讓李登輝以為韓國蔚山艦仍舊進行之中，根據調查報告所述，「有矇蔽之實，有失對國家元首之尊重」。


郝柏村一口咬定已經跟李登輝報告過拉法葉艦的事情，而蘇志誠也承認「應該有報告過...... 」，但是在當天軍事會談之中，身為三軍統帥的李登輝明顯不知情，顯見郝柏村應該是事後才告知李登輝，也代表李登輝涉入整個弊案的可能性很低。馮滬祥想藉機反咬李登輝一口，卻被調查報告打一巴掌。

◆ 專業不足　兩造皆受質疑



郝柏村在整個案子中的缺失，應該是對於建軍備戰的理念有問題。一方面他承認自己是陸軍，海軍建軍規劃他尊重專業，但是一方面，他卻有自己的想法，不贊成高低配置的海軍艦艇採購，說來說去都不能逃脫政策急轉彎或者不專業的指責。但是其中是否有涉及貪污違法的成分，那又是另一方面的問題。


而監察院專案小組的做法也有爭議，康寧祥緊咬郝柏村的「決策」缺失，並不是十分的恰當。監察委員沒有民意基礎，是否有資格質疑政府官員的決策，值得討論。


此外，專案小組緊握所謂的「十年建軍計劃」當尚方寶劍，卻不清楚這一種計劃是可以改的，十年前的計劃必須因應國家戰略情勢的改變而改變，西方先進國家如此，台灣也不例外。硬是要說郝柏村違背「十年建軍計劃」，也有「不夠專業」的爭議。不論如何，當年軍方對於台灣的建軍備戰如此草率成章，弊案連連，如今被攤在輿論的陽光下接受強烈質疑，看在五二○就職前急著向郝柏村「道歉」的陳水扁總統眼裡，不知是何滋味？